
題記:寫下“老屋”兩個字,源于李強老師那篇《雞窩的希望和溫情》。早上和李老師談到,只有我們這個年代才有會這些深刻的記憶。他的文章勾起了我對老屋的一些思緒。
老屋,記憶中真的很老。土墻、土房、土門樓;老樹、老井、茅草房。
老屋門朝南。大門是靠東邊建的一個土門樓。說是土門樓,其實就是壘的土墻留了個門洞,上面架了兩根細木頭做橫梁。大門并不大,能過去架子車。靠門建在南邊的是三間倒廈房,我婆和我二伯一家住,靠西三間房,我三伯和我們家各占一間,還有一間是我家廚房,靠北兩間房是我伯和他家廚房,靠東三間房,只有中間我大婆住的是撒的機瓦。兩邊分別是我三伯和我二伯的廚房。房上無瓦,是稻草搭頂的。這兩間茅草房和中間的機瓦房形成鮮明的落差,一直到我們家搬走都沒見撒上瓦。一到冬天,茅草屋檐的冰錐一串一串地吊得很長,煞是好看。靠東三間房的旁邊有棵很粗的榆錢樹,樹旁邊是井。每年春天,榆錢樹長了榆錢時,我就跟在堂兄們的身后,奢望著他們施舍給我一把榆錢,大多時候他們只顧自己吃,我用大眼睛看著,看得狠了,他們就給我一把,我就很高興了。那時候真是羨慕有個能爬樹,會偷豆角的哥哥,那樣,就可以吃到榆錢,還可以吃到生產隊里種的嫩豆角了。中間院子很大,有棵軟棗樹。我總是端著一個綠色花紋的搪瓷小碗,坐在那棵軟棗樹下吃飯。家里有只大紅公雞,經常和我搶飯吃。它跳起來一啄,我的碗就骨碌碌滾去和大地親密接觸了。我哭著跑回去找媽媽,媽媽會大聲地喊叫,嚇跑哪只大公雞。
我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,只會干活,不怎么啃聲。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圍在我爺身邊吃剩飯。我爺勞動回來,端起剩飯一叫吃飯呢,我們就迅速地圍過去。可能爺爺有時連一口都沒吃,就讓我們這些孫子們一人一口給吃光了。我爺端著空碗哈哈大笑,那是我幼年記憶中,爺爺最快樂的時光。
我婆是個手巧又會趕時髦的農村婦女,做得一手的好紙活、紙老虎、花圈等。附近村子誰家媳婦娃娃滿月,誰家老人去世,都來我們家找我婆做紙活。我婆靠著一雙巧手給她的兒子們娶回了一個賽過一個的好媳婦。我媽的繡活手藝都是嫁過來后跟我婆學的。
我大伯、二伯和三伯是大婆的兒子。記憶中,大婆綰著纂,頭發稀疏,纏著小腳。我們最愛看大婆洗她的小腳。不管冬夏,隔幾天就會端盆水,坐在房后面洗她的小腳。我們一伙,只要看見,就會爭先恐后地擠過去,趴在屋檐拐角那看。大婆一通罵之后,就又縮回去。每次看,每次擠,但一次都沒真正看見過大婆的小腳。那時的二伯大概也就三四十歲。我覺得他已經很老了,印象中,他很厲害,比我爺厲害。我們一大幫兄弟姐妹們不聽話,他會大聲訓斥我們。三伯是個耿直的人;我對大伯沒印象,聽說和爺爺年紀差不多大,長得很像,是參加革命的人,在西安當大官。后來騎自行車去上班的路上,跌了一跤,早早去世了。
我婆生了四個兒子,三個女兒,二姑和最小的兒子給了別人。人都說“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”,這話在我們家是最真實的印鑒。我伯是自學成才的木匠,我們家里的家具都是我伯白天勞動,晚上下夜打的。家具上的花都是我小姑畫的。大姑和小姑繼承了我婆的巧手,畫得一手好畫,更是繡得一手好活。大姑自己硬是學會了裁剪,做了裁縫。我伯和大姑,他們倆算是把農村人說的“金手銀胳膊”做到了極致。小姑是個愛看書,能畫畫的人。我媽說,小姑哄我的時候,總是抱著小說在看。我爸算是個另類,小時候最是調皮,經常給家里惹禍打架,大了就去當兵了。我碎爸就更是另類中的另類,小時候不愛念書,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斗大的字不識一個,做了包工頭,照樣看圖紙,蓋房子……
隨著生產責任制包產到戶,住在一起的五家,最先挪出老屋的是我家。后來我伯、三伯、二伯他們依次挪出。老屋就剩我婆和碎爸一家。在原來地基上蓋了新房。八十年代中期,老屋就再也沒老屋的痕跡了。
現在老屋周邊是一排排貼著瓷磚,蓋得漂亮的磚瓦平房或者是二層樓房。老屋里承載的小時候所有的快樂時光也隨著老屋,一起湮沒在了歲月的長河里。
如今,父輩的兄弟姐妹只剩下我碎爸和兩個姑姑了。老屋沒了,家里的親人也越來越少了……
作者簡介:趙紅娟,一個愛看書的家庭主婦。喜歡民樂,尤愛古箏。偶爾寥寥數語,記錄生活點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