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黃錦麗
浙東江南，很少下雪。特別是近些年，幾乎不見雪影。今天，2018年1 月31日，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。今早，單位微信群里，有同事發圖片，并說：“下雪啦！”人人都問：“雪呢？”朋友圈里有朋友發視頻，配文說：“讓雪來得更猛烈些吧！”我也不甘心落后，來到窗邊，睜大眼睛仔細辨認，似乎看到了比雨點大一點的雪花。悻悻地回到暖和的被窩。
下午，孩子最后一場考試，打算考后回家。午飯后，我忙于在出租屋里收拾東西。整罷，抬頭，漫天飛舞的雪花引誘著我，我佇窗而立。看到對面的窗沿上停著六七只瑟瑟發抖的麻雀。圓圓的身子，分辯不出哪里是腦袋，蓬松著羽毛，時而跺跺腳，可能是在取暖，也可能是在邊踱步邊想：“這又是什么天氣呢，沒見過，好冷啊！”抬眼，一件大紅毛衣在這灰蒙蒙的世界里，那么惹眼。主人多次來到陽臺，就是沒有理它，又是為何？是想給這個陰冷、灰蒙蒙的世界增添一抹靚麗的色彩，給人以溫暖！
我的思緒隨著雪花一起飛舞。來到了1988年的冬天，那年，我讀初二。清晨，夢中驚醒。本來比較黑暗的房間，今早，很晃眼。猛回頭，看到對面房頂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，根本看不出瓦片有仰臥的痕跡。一個鯉魚打挺，起床，穿上自己的雨鞋，到天井里試著踩踩，雪竟然沒過了腳背。我換上媽媽給我準備的爸爸穿的半筒膠靴，高過我的膝蓋，靴里都塞了舊棉絮，用來合腳，保暖。我和幾個小伙伴們向著學校挺進。一路上，不見人影，到處雪白，沒有沾上任何污跡，純凈得讓人心疼。我們也舍不得放下腳，一腳下去，發出吱吱的響聲，雪地很松軟。我們一腳深，一腳淺，原來閉上眼睛都能暢通無阻的路，今天，讓我們如此小心翼翼和不舍。走著走著，我們來到一片荒田邊，現在，我們原先橫穿而過的荒田不見了，它躲藏在一床厚厚的新棉被下面，與我們捉迷藏，原來的小水溝，小地塹，田岸，還有被我們踩出的小徑都藏起來了，荒田在新棉被下安然地睡著覺，享受著雪給它的滋養。我們摸索著一步一步向前挪移。突然，其中一個同學一腳踩到堤岸的邊緣，滑到溝里，雪鉆進了高筒靴。我們笑著扶她起來，雪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窟窿。不知她還記得那一滑和那個窟窿？
終于，我們到了學校。學校里靜悄悄的，時光都似乎被厚厚的積雪鎖住了，老師們也被鎖在暖和的被窩里了，我正想著。操場上，有人舞著身姿，正鍛煉身體。定睛一看，原來是他，我們的英語老師——李老師，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，不怕冷，在操場上迎接我們的到來。他說：“你們真勇敢，不怕冷，來上學。今天，學校不上課了。既然你們來了，我們總該做些什么，滾雪球吧！”說干就干。我抓起一把雪，捏成一個小雪球，放在雪地上滾。但，無論如何都滾不成球，更不用說，滾大起來，正發愁。他說：“滾雪球初時，得用稻草、干草之類的東西纏著雪，然后滾起來，雪也可以粘上去。”說著，他就去幫我找了些干草，教我把雪和草粘合在一起。我們的雪球越滾越大，同學們也陸續加入我們的隊伍。雪球太大，我們推不動了，停下來，直起身子，擦擦額頭上的汗，相視而笑。光陰荏苒，30年過去了。不知我們的英語老師，還好嗎？在這飄雪的日子里，你是否也想起了年少無知的我們？
臨近中午，我們告別了老師分別回家。當我跳進臺門的門檻時，一個極胖的雪娃娃正咧著嘴朝我笑，她端坐在天井的東南角，那里太陽不易曬到，一坐就坐了一個多月，她是我們院子里的三哥堆塑的。很多年不見三哥了，三哥，你在他鄉還好嗎？在這飄雪的日子里，你是否想起了她和我們這幫頑童？
2004年的冬天，又見飄雪。那年，兒子已3周歲。老媽跟著我到單位，幫我帶兒子。這天，像往常一樣，我起床準備上班，發現操場的主席臺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空調被，心里欣喜，下雪啦！“兒子，快吃飯，玩雪去。”飯后，媽媽給他穿上膠鞋，也塞著棉花，領著他穿過操場，把他抱上主席臺。兒子抓起一把雪，扔向外婆，說：“外婆，接招。”“外孫，雪來了。”媽媽輕輕地把雪扔在他的腳下。祖孫倆嘻嘻哈哈地打著雪仗，老媽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年齡。站在廊檐下，寒風中的我，心里暖暖的。
一身白衣天仙般的姑娘，在2008年的一個冬夜悄然降臨浙東江南小鎮。她給小鎮漫山遍野都穿上了她自己的衣服，一片銀裝素裹，那么純潔而安詳。學校里的孩子們都抵擋不住雪姑娘的誘惑，都沖到操場上打起雪仗。我站在三樓的辦公室俯視，一個雪球扔過來了，另一個雪球飛過去了，一個砸在你頭上，一個撞在他背后，一個直沖你懷抱，還有人直接塞進別人的衣領里……看得我直打哆嗦，卻躍躍欲試，還是被孩子們的熱情感染，我惦著高跟鞋，來到操場上，看到孩子們猛烈地運動，我怕了，干站著，真后悔下樓。這時，不知哪里來的雪球朝我飛來，我轉身避讓，腳下一滑，手順勢就撐在地上，順手抓了一把雪，一捏，起身扔了出去。就這樣，我和他們打成一片，笑聲吶喊聲盤旋在學校上空。為了留住雪姑娘，我們與她合影留念。今天，她回來看我們了。孩子們，你們還記得，我們一起打雪仗的情形嗎？
噠噠，噠噠的敲門聲，把我的思緒驚落下來。兒子回來了。“快整理書籍。景芳阿姨開車送我們回家。”天寒、地凍、路滑，景芳小心駕駛著車輛，滿載而歸。車載收音機正播著《雪中情》，“……有與你同行，與你同行，才能把夢追尋。”
下雪的冬天，暖暖的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