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人去春游
楊緒武
(一)黃固堤
春天里,桃紅柳綠,草長鶯飛,林青水秀,蝶舞蜂鳴。為了留住春天,記住春天,我決定一人去春游。
去哪兒春游呢?春光無限好,隨便選一處便可一飽眼福。可我還是精心選擇了一個地方:黃固堤。此堤由來,說來話長,源于一次黃河發洪水,鄉親們為解水患而修建的一個大攔水壩。聽老年人說,當年鄉親們為戰勝洪災,此地還誕生了兩個將軍呢!且這里還是洪河的源頭。所以,為探索自然真諦,決定前往。
騎上電動車,避開大道,沿著田間小道一路向前行。
小道沒有大道平坦,一路崎嶇凸凹不平,自然走不快。其實這也正合吾意,邊走邊欣賞兩邊的風景。
路兩旁大多是成片成片的麥田,小麥睡了一冬,被春風和陽光以及孩子們的嬉戲聲喚醒了,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多彩的世界,貪婪地吮吸著春的氣息,渾身散發出逼人眼的綠來。麥田間或夾雜著幾塊蘋果樹林,白里透紅的花瓣正艷,給這個綠的世界添上了幾道色彩,行走其間如進入仙境一般。
轉了幾道彎,走進了洪河區。說是一條河,其實沒有多少水。因這條河沒有與其他河流相連,只是自給自足,靠天吃飯,所以只有些斷斷續續的水。河兩岸,栽滿了楊樹,給這個小河增添了不少春的氣息。
沿河岸的野徑往前行,不多時,走到河的盡頭。回望來時路,彎彎曲曲消失在楊樹林間。盡頭至,目的地到。看看離黃固堤還有一段路程,但已無路可走。在河岸邊尋一個僻靜處,鎖好車,徒步沿河邊向上走去。
行走間,路過一片油菜地。此時油菜花正濃,金黃一片,像是誰在地里鋪上了一塊黃色的綢緞。微風吹,一股股花香迎面而來,停下足,閉上眼,深聞花香,細品,一種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。
香甜的味道引來了蜂,喚來了蝶。蜂兒不停的親吻著花兒,一會兒這朵,一會兒那朵。看著辛勞的蜂兒,想想養蜂人的話,“這蜂兒吃的少,奉獻的多,短暫的一生只是為了給人類帶來更多的蜜。”此時,心中不禁一顫,是啊!我們甜美的生活在某些程度上確實源自于此呀!蝶呢?成雙成對曼舞于金黃色的花海中,宛如一個個美麗的仙女在花池中翩翩起舞。讓人看了,絕不敢去打擾的。我慢慢打開相機,輕輕湊向前,“咔嚓,咔嚓”,記下了這美妙的瞬間,我要把它變成永恒,藏進我的心底。
告別蜂與蝶,來到黃固堤下,往上看,大約有20來米高,如一道山梁橫在眼前。向遠望,蜿蜒曲折如一盤巨龍臥在洪河岸邊。堤上,栽滿了楊樹,在楊樹映襯下,黃固堤越發顯得威嚴,像一位英勇的壯士守衛在河邊,永保故鄉平安。
順著樹林間小徑向上爬,抓一把黃土,細捻,有細沙從指間流出。不禁暗嘆一聲:滄桑的黃土印證了不老的黃河。
爬上大堤,往下看,麥田、洪河、油菜花一下子似乎變得很遙遠。霎時,我也有一種“一覽眾山小”之感,一陣愜意涌上心頭。
堤頂上有一條彎曲的小路,很窄。順窄路往前行,見一老一小在拾干柴。二人好奇的打量著我,走到她們跟前,“你們好!拾干柴呀!”我主動搭訕道。
“噢,是呀,在家沒事,閑著也是閑著,拾點干柴,燒火做飯。”老人一邊拾柴,一邊答道。
說話間,那個約莫兩三歲的小家伙看見我這個生人,忙往老人身后躲躲,瞪著一雙大眼睛膽怯的看著我這個不速之客。
“小寶貝,來,別怕,我給你照個相好嗎?”拾柴老人聽了笑呵呵的把小孩往前推了推。小家伙一聽要照相,慢慢地往前挪了挪,依舊很膽怯的看著我,但臉上已掛滿了笑容。我趕緊按下了快門,“咔嚓”一對幸福的祖孫合影存在了我的腦海里。
一番攀談,得知老人有三個兒子,均外出打工,留下了四個孫子在家。“孩子們很爭氣,一年也能掙不少錢,我們老兩口在家照顧孫子,兒子們月月來家寄錢。平時雞蛋呀、肉呀沒有斷過。唉!就是教育孩子難,我們都沒有文化呀!”聽了老人既充滿幸福又帶點憂愁的這番話,我陷入了沉思。農村留守兒童及老人的無奈何時解決?這話題依舊沉重!
老人告辭,背起干柴,領著孩子向家走去。一路上,灑滿了孩子童真的笑聲,傳了好遠,好遠……
目送她們漸走漸遠,再回望盤曲的黃固堤,心想,它不正如這方土地上的勤勞的人嗎?為了下一代幸福、平安的生活,一直在堅守、創造,堅守、創造……
敬禮!古老的黃固堤!故鄉的人!
(二)將軍廟
黃固堤是個玄月型,自西向東在洪河的盡頭拐彎轉向東南,在這個月亮灣處,有一座廟,就是傳說中的“郝(喝)黨(擋)二將軍”廟。
說到“郝(喝)黨(擋)二將軍”的故事,還得從明萬歷二十五年說起,這年夏末秋初,大雨不斷,黃河水猛漲,濁浪翻滾的激流把黃固堤(今喬集鄉余寨村)撕開一個口子,奔騰呼嘯的洪水順勢而下,淹沒了田原、村莊,剎時間古虞大地變成水鄉澤國,災民成群,饑餓難耐,生命堪憂。
為堵住黃固堤決口,當時縣官請令讓周邊四縣征集了18萬民工,肩挑背扛,車拉船載,填土堆石都無濟于事,一連十三年沒有堵住決口,洪水硬是沖出一條百里“橫河”(今稱洪河)。正當危難之際,一只仙鶴飛鳴而來,“要叫水不淌,得靠喝與擋!”鳴叫著在人頭攢動的民工上空繞了三圈,仙鶴翩然而去,人們對鶴鳴之意不解,知縣反復琢磨,根據諧音悟出:要想堵住決口,就得姓黨的把洪水擋住,姓郝的把洪水喝了。這樣喝的喝,擋的擋,才能堵住決口治服洪水。于是,他就傳令地保沿河吶喊,尋找郝姓黨姓的民夫,找來問去,在10萬民夫中才找到同抬一杠的郝黨二人。
郝黨二人聽了仙鶴鳴叫之事后,勇敢跳進了洶涌的河水中,沒多久,河水越來越少,民工很快堵住了決口。這一天是農歷二月十三日,后人為了紀念這兩位壯士的英勇之舉,在其堵決口處,捐錢蓋了座廟宇,以供后人敬拜。所以每年的農歷二月十三日及他們的生日九月初九,廟宇云集了眾多鄉鄰前往祭拜。時間久了,這個地方形成了集祭祀、商貿等于一體的大廟會,影響到豫魯蘇皖四省。據老年人口傳說,先前廟會最紅時,香客、行客大多一二十萬人。其盛況空前,多為后人道也。
此乃將軍廟的前世今生,對于“喝(郝)擋(黨)二將軍”的真實情況,已經史無可考。但卻廣泛地流傳在故鄉老百姓中間,鄉野人口代代相傳,直至今天。這里,姑且不去再細考證是否真有其人、其事,但從鄉野人口能傳了幾百年,足以肯定的一點是故土的先人們敢于向洪水挑戰、敢于獻身的最樸素的吃苦、耐勞、不怕死的精神,只不過是那種勇于為治水而獻身的精神凝結與他們身上而已,兩位壯士是一種群體精神的象征。后人們之所以把他們神話了,那時基于對他們二人的敬仰之情無法言表,在最樸素的情感表達中,感覺把他們二人當作神靈來祭拜,應是最高的敬仰!
這些故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,“郝黨二將軍”的英雄壯舉早已深根于心中。故來之,則要表一下敬仰之情!
順大堤往前走,將軍廟就在面前,這是一座近幾年才修繕起來的紀念廟宇,高約20來米,紅色瓦,黃墻,四面出廈,坐立在高高的大堤上,越發顯得威嚴、肅穆。走近,頓生一種敬畏之情!
站立廟外,敬觀間,見一人從廟旁一簡易房出來。此人約有50來歲,中等身材,面善和親,赤紅的臉上掛著微笑。一看便知是一個飽經風霜的勤勞人,因他那赤紅的臉上寫滿了艱辛。赤紅臉人來到我跟前:“老弟,是來祭拜‘郝黨’二將軍的?”
“哦,我是一人來春游的,一來欣賞這黃固堤風光;二來想尋找一下‘郝黨’二將軍的英魂所在。”我回答道。
攀談中,我又對“郝黨”二將軍的傳奇人生多了份敬慕!也對這位老哥多了份敬重!
原來,眼前的這位老哥是將軍廟前余寨村的老余,他自幼受其父親的影響,深敬“郝黨”二將軍,所以從他父親那兒接過了照看將軍廟的任務。這座新廟,還是他不惜余力,多方協調,募捐修建起來的。
聽了老余和老余父親的故事后,不禁對老余父子倆的善良、執著肅然起敬!
時間過得真快,攀談間,時間已快至12點,我不好意思再打擾,告辭要去,老余熱情挽留到家做客。吾婉言謝絕,沿原路而歸。
推車,騎車,回望,將軍廟威嚴依舊,老余依舊。再見吧!將軍!回見,老余!
歸途中,將軍精神再一次浮現在眼前。不由贊嘆曰:正是有了像你們這樣的故土人,昨天的我們不曾屈服,今天的我們努力拼搏,明天的我們一定會更好!
(注:故鄉讀“郝”音為“喝”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