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巢縣往事:第一次讀課外書
原創 鐘老漢
高中時遇上了十年浩劫,許多書不能讀,后來插隊去了陜北農村,生活雖艱苦,但是讀什么書都沒人管。后來從陜北知青中涌現出一批成功人士,都說是插隊時讀了大量的中外名著。那些成為學者、教授的多為書香之后,與生俱來愛讀書。后來做大事的,從小志向遠大,為鴻圖大業而博覽群書。我也帶了一小箱子書到陜北窯洞,雜七雜八什么書都有,我看書沒有明確目的,全憑興趣,不求甚解,所以平庸至今。
第一次讀課外書是在小學三年級,是一次說來好笑的經歷。
我出生在安徽小城巢縣的一個破落家庭,從我記事起家境貧困。我剛上小學那年,母親孤身到北京打拼,我跟著父親過著居無定所、三餐不保的生活。上三年級時形勢變化,父親被要求離開城里去修公路,申訴無果我只能跟著去。無學可上,我成了四處流浪的野孩子。母親得知后請假回來處理家事,將我寄養到二媽(嬸)家,這才讓我復了學還有了溫暖的家。二媽是民國時期的知識女性,為人寬厚,注重子女的家庭教育,她家子女個個品學兼優。那時大哥明霞、二哥明銳已學業有成在外地工作,三哥明超正在外面讀書。身邊的明珠姐大我幾歲,是新城小學少先隊大隊長、三好學生;與我同齡的明明在新城小學與我同屆,學習成績優秀。惟有我調皮搗蛋,學習成績差,特別是算術差得一塌糊涂。
二媽家租住在城西街上一間小廂房里,生活清貧,但是有二媽的憐愛和姐弟們相伴,那段日子讓我終生難忘。
如今年輕人難以想象那年代的貧窮和落后。上廁所沒有如今家家必備的“手紙”,市面上有賣一種叫“草紙”的粗糙紙張,(估計現在只能在博物館才能看到了)一般百姓用不起。從小都是上廁所,我都是尋找些破舊紙張去解決問題,用過舊信紙、舊報紙,舊書,最討厭的是破舊畫報紙,又硬又滑溜溜的。
在二媽家上廁所要穿過堂屋跑到后院,每次上廁所都是從柜子底下那堆舊書上扯幾張紙。有一天突然大便來得急,隨手抓了一本舊書拔腿往廁所跑,直到蹲下一通暢快后,心情放松,情緒愉悅起來,隨意翻看手中的那本舊書,不一會兒便被故事吸引住了,看得入了迷。之后一連看了幾天,雖然有不少缺頁,故事情節基本上知道了。那本書名是《古麗婭的道路》,是我有生以來看的第一本課外書,所以記憶很深刻。退休后與三哥明超聊天提到這件事,三哥說,那本書是他在巢縣中學上學時留在家里的。
那是本很一般的蘇聯時期的文學作品,講的是衛國戰爭中女英雄的故事。現在回想當時吸引我的可能是,蘇聯作家講故事的方式與我以前聽到故事不一樣,特別是對人物性格細節的描寫,讓我感覺生動鮮活。
在此之前,除了聽父親講的故事之外,聽的都是那位擺攤子說書人說的書。他說《七俠五義》時,勾引得我天天跑去聽。那說書人精瘦,嗓音嘶啞,每說到關鍵處,突然用手中的小木條拍一下桌子,“叭”的一聲收住不講了,開始收錢。站著聽的小孩子他是不要錢的。印象中他家就住在北大街,離巢縣中學不遠,他是我兒時崇拜的文藝明星。
可能是從小愛聽故事的天性使然,雖然算術成績很差,表達能力還行。二媽每次檢查我的作文本時,都當眾讀我的作文,有一次還表揚我說比明明寫的好,這讓我覺得很有面子。二媽的鼓勵讓我對寫作文更加上心,有一次班主任崔老師在課堂上讀了我的作文,并表揚我寫得好。現在回頭看,培養孩子的學習興趣極為重要,興趣不僅是學習的最大動力,而且還能持久。
母親把我接到北京時已經上五年級了,小學校位于八大學院地區的五道口,這里的同學閱讀課外書的風氣很濃。有個嗜書如命的書呆子同學,看上去挺邋遢,對吃穿很不講究,書讀得非常多。我和他從小學、初中、高中都是同學。他不管走到哪里,首先只要能找到的有字的東西,他都要拿來一讀。上初中時有一次去他家玩,他從開門一直到我離開他家,他的眼睛幾乎沒離開過手中的書,我跟他說話時,他也心不在焉,有一句沒一句的。我好奇地看了看封面,居然是《金匱要略》,那可是一本中醫書。雖然他看的書也很雜亂,學習成績卻非常出色,上高一時就代表學校參加北京市中學數學比賽,考的還是高三的內容,他居然獲了獎。后來他插隊、上大學、留洋讀博士,回國成為大學教授。他讀書多而雜,但是讀得質量高,理解力強,知識面廣了專業就更加精。我憑興趣讀了些閑書,大多都是囫圇吞棗,即便如此也讓我受益匪淺。興趣讓我在職業生涯中感受快樂,退休后也習慣性地寫點小文,自娛自樂不寂寞。
